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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儿童调查:被反锁的童年

www.babyzone.cn2011-05-30 09:47:23来源:南方都市报

 

“没人管”的孩子们

5月26日,东莞南城沙苑市场,一个小孩站在市场外面的小马路上大声哭泣。她的妈妈在市场里一边卖食品一边照看她。一边忙生计,一边照看小孩的个案,在东莞并不少见。

3岁起,陈国生经常被单独留在家里看电视

3岁起,陈国生经常被单独留在家里看电视,他说“是有点怕”。5岁起,他就试过好几次从出租屋里“潜逃”出来。接近午后一点,7岁的陈国生穿过小巷,走向妈妈的工厂,等妈妈下班回家做饭。6岁以前,他常被独自反锁家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7岁的广西籍小女孩罗凤映和她两个弟弟被反锁的童年暂时终结。在火灾发生后第三天中午,经历惊险的父亲罗金辉,早早下班回家陪着三个孩子,他说自己再也不能冒这个险了。“到了月底我们就搬到老乡家里,希望能有个人帮忙照看下孩子。”

除了罗凤映三姐弟,在东莞这个流动人口占绝对多数的工业城市,还有多少孩子的童年被反锁在出租屋里?而这一把锁又该如何解除?

“潜逃”的小孩

3岁起被锁在出租屋里5岁开始“潜逃”

“6岁妈妈就放我出来了……”5月28日,不用上学的周六中午,7岁的陈国生继续游荡在元美社区,在热浪逼人的街头奔跑、嬉闹。爸爸和妈妈都在鞋厂打工,顾不上他。3岁起,陈国生经常被单独留在家里看电视,他说“是有点怕”。5岁起,他就试过好几次从出租屋里“潜逃”出来。

3岁起,他被独自留在家中

陈国生所在的元美社区临近繁华的鸿福路,大片都是村民建成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民楼,横街窄巷纵横交错,小规模的鞋厂散落其间,空气中有浓烈刺鼻的胶水味。附近密集的握手楼里聚满了各地的外来工。他和爸妈从肇庆来,就住在狭窄的长头巷尾。

在农民楼二层一间不到10平米的出租屋里,刚好放下一张双层铁架床,和一张电视柜。柜子上不到10英寸的小电视,陪伴了陈国生大部分的童年。爸爸妈妈工作的鞋厂就在出租屋三四百米外。他们每天早上8点要出门上班,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

“就是为了三餐”,爸爸陈国飞介绍。父辈都在肇庆的乡下耕地,到了他结婚的时候,地都开发完了,夫妻俩只好外出打工。第一年出门,家里刚出生的女儿才九个月。7年前,儿子陈国生也出生。夫妻俩把他带到东莞。女儿则一直被留在乡下。

城里的工厂里,订单接不完,夫妻俩忙加班没日没夜:早上8点出门,中午回家吃了午饭,回去接着开工,傍晚四五点下班回家休息一趟,晚上再加班到11点。孩子根本无暇顾及。3岁起,儿子陈国生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所有插座的插孔都用胶纸封住

“每隔两个小时就回家看一次”。妻子说,她不安心。两人曾想把老人接到城里来照看儿子,可是回家一看,不到10平米的出租屋,“老人来了住哪里?”经济上盘算了一下,再来一个老人,将需要另外500元的支出。两个人一个月挣不到3000元,这个想法最终没有实施。

每次出门,他们都要细心嘱咐儿子一回:不可以乱攀爬等。妻子再想想放心不下,“小孩的手指小,可能会伸进电插座的插孔里……”她把所有插座的插孔都用胶纸封住。

就这样过了两年,出租屋的房门一直没有反锁。爸爸陈国飞说:“附近都是本地人”,不担心小偷,却被儿子吓坏了:5岁的陈国生在家里呆闷了,跟着同龄的小朋友溜出了出租屋。妻子傍晚下班,再也看不到儿子身影。

她说她吓得腿都软了,嚎啕大哭,在城中村的每一条巷子搜寻。两三个小时后,终于幸运把孩子找回。夫妻俩就此做了调整:晚上,夫妻俩轮流加班,留一人在家照看儿子。不过,淘气的儿子还是经常在白天“潜逃”。最远一次,是跑到了2个公交车站外的小公园。每次也都被幸运寻回。

6岁那年正式被准许出门

儿子就这样一年年长大。6岁那年,妻子觉得他足够大了,“正式准许”他出门,并在儿子胸前挂了串钥匙。他和小伙伴四处游荡,去的地方也多了:附近的阳光小学外有很多小吃,有空调叹的市图书馆是最好的午睡去处,他在城中村的街头小巷溜达,看到哪个孩子手里揣着一堆闪卡,都可以随意一蹲,玩起来……

5月28日,不用上学的周六中午,陈国生继续游荡在元美社区,在热浪逼人的街头奔跑、嬉闹。爸妈仍在鞋厂里加班。在记者走近交谈时,这个孩子毫无防心地把我带回出租屋,轻易打开了家门……

暑假又到了。爸爸陈国飞说,他知道这样放任儿子一个人游荡也不安全。“要不把姐姐也接过来东莞陪弟弟吧?”陈国飞转向妻子,问了句。“但是,两个人的学费就要五六千了……”他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出租屋静了下来。夫妻俩没再说话。儿子爬到妻子身上,贴着脸撒娇。

“女儿就不跟我亲……”妻子忽地脸色一沉。夫妻俩第一年外出打工时,女儿刚9个月。现在,已经11岁。不过,每年春节回去,“都不怎么喊人了”。陈国飞说,就是这样,即使抽不出时间,他们也坚持要把小儿子留在身边。

被吓怕的父亲

A  罗金辉:找老乡合租让他们照看一下

“听说隔壁起火后三个孩子被困在房间里,我吓得要死,”回忆起5月9日那场火灾,罗金辉仍记忆犹新,当天正在上白班的他心急如焚,直到听说孩子被安全抱出来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据其透露,两个儿子生下来时都感染了破伤风,治疗总共花去了3万多元,对于孩子们的遭遇他感到特别心疼。

没有老人帮忙照看孩子

对于为何在上班后将孩子反锁在房间内,罗金辉跟妻子表达的同样是无奈。“我10多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老婆的父母也不在了,没有老人帮我们看孩子,”罗金辉说,他跟妻子两人加起来的工资只有2000多块钱,除去房租150元以及一家五口的生活费外,基本所剩无几,“加上再过几个月就要让女儿读书,到时候钱肯定不够花。”对于花钱请人照顾孩子,罗金辉表示难以承担。

除此之外,外界的安全问题也成为夫妻俩最大的担心。罗金辉说,在搬到雁田村长石路三巷二号的出租屋前,他曾听说一个广西老乡让家里的老母亲过来帮忙照看孙子,平时负责接送孙子上学放学,没想到老人某天去接孙子放学的路上竟然失踪了,一直没找着,“大人在外面都能失踪,更何况是小孩子呢,”也是出于对安全方面的考虑,他宁愿将孩子反锁在家里也不想让他们单独出去玩而出现什么意外

将跟随老乡住在一起

罗金辉一家5月1日才搬到长石路的出租屋。每天出门前,夫妻俩将门反锁后都会将钥匙交给503房的蒙美娥。蒙是罗金辉的堂弟媳,怀孕之后不方便多走动,常到罗家看电视,顺带着就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原本这样的生活还算平静,直到一场大火才让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5月12日下午,南都记者回访现场时获悉,蒙美娥与丈夫在火灾后选择了搬离。

与此同时,7岁的小女孩罗凤映也在父亲的教育下学会了一项技能。“再有家里起火、电线烧了等类似的情况出现,我教她搬个凳子站在墙角下,先把房间的电闸总开关拉下来,”罗金辉向女儿示范几次后,罗凤映果然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即使是这样,罗金辉也仍然无法安下心来,他隔半个月就要上夜班,妻子每天都要出去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照看孩子,“我想过了,这样也始终不是办法,等到月底了我就搬出去,这次要找个能跟老乡一起合租的房子,让老乡的亲戚或者父母等也帮忙照顾一下,不能再这样反锁着了。”而对于被反锁,除了罗凤映稍大点有点感触外,两个弟弟并未表现出抵触情绪,在小小的房间里撒欢,累了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长石路一带出租屋众多,走访期间可以见到许多老人和小孩。长期租住在附近的街坊都表示,罗金辉一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其他家庭的孩子基本都有老人或者亲戚等照顾,唯独他们家三个孩子缺少这方面的关怀。

刘立春:换一份工作把孩子带在身边

刘立春已经有一年没进工厂了。这对于渴望有稳定工作的他来说,非常罕见。要知道,在从工厂出来前的近十年间,他一直在东城一家电子厂里上班。当他选择离开时,工厂老板出面挽留,但还是没能打动他的心。

给孩子买了几百块钱玩具

工作没了,还可以用其他方式赚钱养家,孩子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是刘立春的肺腑之言。

2010年,那时还住在东城主山的刘立春,与妻儿租住在一个30来平米的小房间里。刘立春的老家在贵州山区。儿子出生以后,他并没有将孩子送回老家。妻子从工厂辞职,在家专门照看孩子。

刘立春每个月的工资不到两千块,微薄的工资让一家三口的生活捉襟见肘。孩子满三岁后,刘立春的妻子就在离出租屋百米远的一家手袋厂找了份工。“主要是为了方便中途回家去看看孩子。”

每天上班前,刘立春都会把出租屋反锁,嘱咐旁边的邻居帮忙照看下。为了让儿子听话,刘立春买了好几百块钱的玩具,有电动汽车、飞机模型、机器人。

出租屋起火幸好孩子不在屋内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半年。直到去年7月7日的那场火灾。刘立春的妻子先行去了工厂,就在刘立春准备将儿子继续反锁在家中时,他的一名亲戚前来,说是有孩子从老家过来,缺少玩伴,便将刘立春的孩子接到自己家里去。

当天上午11点,刘立春租住的出租屋,因为电线老化,起了大火。整个出租屋被烧光。当得知火讯后,刘立春的妻子很快就从工厂跑了出来。她边跑边嚎啕大哭,以为当时儿子在出租屋里,跟房内的东西一起没了。虽然孩子没出事,但这让刘立春夫妇俩沉思了好几天“万一当天儿子没有被亲戚接走,我想我们这一辈子就完了,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等记者最近再次见到刘立春时,他已经举家从东城主山搬到了东城火炼树。“老婆还在工厂里上班,我就在火炼树市场帮人送菜”,刘立春说,他想找份时间相对自由、能照看儿子的事来做。

夫妻力图做到“无缝对接”地照看

“送菜的时间就是集中在早上七八点,还有下午四五点,其他时间都自由,可以全身心地陪着孩子”。每次早上去送菜时,妻子还没有去工厂。等妻子准备去工厂时,刘立春又恰好回来。

夫妻俩对孩子的照看,如今都力图做到无缝对接。只是下午送菜时,妻子还没有下班,刘立春不得不把儿子放在装满菜的三轮车上。菜市场里人多繁杂,刘立春也怕孩子走丢,他除了要求儿子不能离开三轮车十步之外,还在儿子的衣服上缝了家庭住址以及联系电话。

在往三轮车上装菜时,刘立春都会用余光有意无意地往儿子站的地方扫去。“市场里不是没有发生过孩子不见了的事情,我知道把孩子带到菜市场里是件危险的事,可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也是件危险的事”。

刘立春说,等再多赚些钱后,下半年就把儿子送到幼儿园里去,让儿子享受属于同龄人该享有的快乐。“我这一代,与城里人的差距越拉越大,我不想让儿子将来输在起跑线上”。

社区中心的无奈

对未满6岁的孩子我们有心无力

5月16日下午,隔坑社区中心2楼补习室内已经坐了十几个孩子,他们都是附近新莞人的孩子。每天下午,四五十个新莞人的孩子放学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先到隔坑社区中心做作业,因为那里有大学生哥哥姐姐辅导,也有完成作业之后的牛奶、小吃等奖励。同样,在新莞人聚居的石涌村和谐小区的小孩子也可以直接在小区服务点就可以享受到这些免费服务了。

也想过收留但耗费很大

“我们主要针对的都是上学的新莞人子女,对于6岁以下的孩子,我们目前也没有办法,也不敢去收留。”隔坑社区中心创始人徐祥龄无奈地说,前段时间看到关于塘厦三个小孩子被反锁在出租屋内差点被烧死的新闻报道,他们也想过,该怎么去安置这些年龄更小的新莞人子女。

徐太太分析,这些小孩都处于读幼儿园的年龄,但因为现在东莞的幼儿园收费很高,很多新莞人都望而却步,要上班的家长最后只有将孩子反锁在出租屋内。“我们中心基本都是免费的,要收留这些孩子,要雇请很多人,根本无法支撑下去。”徐太太说,对于这个空白,最好还是由政府出面组织,对新莞人子女入读幼儿园免收费用或者降低费用,这样孩子就可以送去幼儿园托管,也就不用再反锁在出租屋内。但这个想法目前应该很难实现,因为这笔费用确实不少。

建议政府牵头减轻入园费用

在如何填补6岁以下的儿童的照料问题上,徐祥龄夫妇始终想不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徐祥龄夫妇说,在政府无法实现帮新莞人子女支付幼儿园入读费的情况下,还可以采取让别人父母托管的办法。一个家庭主妇在照顾自己的小孩的同时,也帮别人照顾孩子,被照顾孩子的家长支付一定的费用,这样两对父母都不会耽搁自己的孩子,也有一定的经济收入。但这个问题又出现另外一个隐忧,孩子会不会被拐走?

“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目前为止,我们社区中心都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方法,只能说先由政府牵头组织,减轻孩子的入园费用,让新莞人家长都能为孩子支付起读幼儿园的费用,这样可能很多问题都解决了。”徐太太说。

香港经验:香港推动社区保姆计划3年

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无人照顾,是不是就只能被反锁在家?南都记者了解到,香港社会福利署自2008年起,就已斥资4500万元,针对被反锁的孩子推行“社区保姆计划”。

据了解,该试验计划最初是在香港的东涌、葵涌等6区试点推行,由六家社福机构负责。机构需招募训练妇女成小区保姆,每小时向家庭收费10元至 20元,以支付小区保姆费用,有困难低收入家庭可获豁免。据了解,该计划初衷就是针对6岁以下的幼儿,为家长提供弹性的幼儿照顾服务,让幼儿得到妥善照顾,避免因为被独留家中导致意外受伤等。

根据统计资料,截至2010年12月底,该计划已经惠及10616名儿童。当中半数来自低收入家庭(46%);六成属单亲家庭(59.5%),亦有不少家庭是新来港人士(18.2%)或跨境家庭(10.4%)。香港社会福利署最新透露,今年年底前,还将扩展至全香港18个区,而可提供的服务名额也将由最少440个大幅增加六成至最少720个。

东莞路径:东莞曾探讨“暂托所”可行性

香港计划是否也能在东莞推行?南都记者昨日就此咨询了东莞市妇女联合会,各方均表示,“可不可行,还得看东莞的土壤”。据了解,位于东莞的广东省妇女维权与信息服务站,现接触比较多的是严重虐待儿童的具体个例,多未接到反锁孩子的投诉。

不过,有相关人士透露,多年前东莞出现儿童拐卖事件时,东莞本土的妇女权益工作者就曾亲自到菜市场走访,收入低微的新莞人将孩子带到菜市场,就放在菜篮里,无人照看。附近有幼儿园,却没有父母想把孩子往那里送,“要交钱,不去”。

后来工作人员曾探讨,能否就此为新莞人成立免费“暂托所”,即儿童暂时托管中心。不过,实际操作却面临种种难题:如何确保托管孩子的安全?出了事如何界定责任?东莞的流动人口如此庞大,政府是否能承受这一投入?“暂托所”的计划目前就只是在探讨阶段。

法律意见:反锁孩子或被剥夺监护资格

有法律界人士提醒,万一孩子独留家中被烧伤、烫伤等,父母双方可能会被剥夺监护资格。据了解,在我们国家,传统观念里孩子是家庭的“财产”,可以让父母任意处置。但广东中泽律师事务所周玉忠律师介绍,根据未成年保护法,孩子的其他亲属,或者孩子监护人的组织、单位等,如果认为父母担任监护人,对小孩的成长不利,可以起诉到法院,剥夺其监护人资格。如果情节严重,公安机关可以提起公诉。

不过,目前传统的社会观念多认为这是“家事”,外界人士都较少介入儿童的保护。综合查看现孩子被反锁的情况,也多是父母出于“生计所迫”,更多需要动员社会力量的救助,将监护权转移。 统筹:南都记者 李平 采写:南都记者 莫晓东 陈淑仪 刘辉龙 何永华 摄影:南都记者 方光明 刘媚 实习生 孙振飞

标签: 儿童     |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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