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孕妇赴港产子有变局

一直饱受人口超低出生率困扰的香港，去年出生率高达8.8万人，但这其中超过3万左右新生儿的父母均为内地身份，这个数字与10年前的620人相比，增加了近52倍，增幅惊人。就在上周，港府为缓解本地产科的压力和民怨，宣布今年公立医院不再接受内地孕妇的产子预约。此政策引发的乱象，随即在深港两地涌现。

顶别人床位加价四万港元

继“涨价门”、“限闸门”之后，近日有媒体报道，香港各大医院的妇产科床位已经一床难求，私立医院的床位也基本预约到了年底，并且大多只剩下10万港元以上的头等房。

昨日，南都记者联系到雅安医疗顾问，工作人员阿娇不讳言“天价床位”的说法。她表示，目前一般的私立医院床位已经预约到11月之后，而相当抢手的香港仁安医院能约到12月床位已经很庆幸了。

当然，床位紧缺并非不可“见缝插针”。阿娇坦言，在孕妇由于个人原因不能赴港生产的情况下，空出来的床位便是“稀有资源”。“往往这种千分之一的机会是被预约医生抓住，趁机抬高价格赚钱嘛！”

阿娇上周曾帮助预产期在9月底的孕妇成功预约，同样是普通床位，却要加价4万港元。“这笔钱不是进我们口袋的，都是医生收取。”阿娇称。

被迫订12万港元天价产房

私家医院床位太紧张，“自助港生妈妈群”的妈妈们展开了热议。有妈妈认为，香港政府给内地孕妇施压的方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用钱来换取床位，这是一笔交易。也有人认为，在如今的政策背景下，抗争毫无作用，预约就要趁早！来自深圳的杨小姐有苦说不出，为了让孩子顺利港生，她不得咬咬牙订下 12万港元的“天价”产房。

杨小姐的预产期是10月中旬，确定怀孕后家人都为她高兴。可是，这孩子究竟是生在内地还是香港？她和老公想送孩子去香港读书。“这几年老公的生意蒸蒸日上，辛苦奋斗换来的钱就是要让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可是，传统的长辈们并不认同孩子的“跨境身份”。

“这段时间可辛苦了我老公，周旋于家人之间，软磨硬泡几周，算是说服了他们。”杨小姐称，不料却被告知错过了最佳预约时间，床位已经排到今年11月之后了。

无奈之下，杨小姐求助深圳的地下中介，该中介答应帮忙争取，但普通床位一开口就要加价4万。杨小姐算了一笔账，生产全包套餐下来要8万多港元，算上加价的4万港元，花十多万港元也只能住普通病房。“犹豫之下，我们还是选择了12万港元全包的豪华产房，价钱没差，至少住得好一点。”现在，杨小姐终于松了口气，她只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公立医院的苦恼

在韦尔斯亲王医院的办公室中，梁德杨医生神情略显疲倦。作为香港产科服务关注组召集人，梁德杨要操心的不止医院的事务，还得考虑公立医院面对内地孕妇汹涌的“攻势”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如今，产科医务人员压力超负荷、人员流失严重，这一切让梁德杨愁眉不展。

香港统计署近6年的数据可以说明问题：2005年非本地孕妇在港生子19538人，到2006年已飙升至26132人。2008年高达33565人，去年这一数据已突破4万人。在这组数据中，大部分是内地孕妇的“功劳”。

归根结底，公立医院面临的压力是香港产科服务供求失衡的问题。近十年内地孕妇汹涌，已经超出香港产科服务所能承受的能力。其中关键的一环，是目前香港产科医务人员缺乏。梁德杨估计，正在培训的产科医务人员也要到三四年后才能为这个行业注入新鲜血液。而4年后，港府又计划在大埔、将军澳等四个地区新建4间私家医院，产科医务人员人手依然不足。

一小时15内地妇办手续

公立医院难以预约，私家医院饱受内地孕妇青睐。昨日下午，南都记者走访香港浸信会医院，发现在医院楼层空地处，专门设有“内地孕妇办证处”，现场拉起了七八米的排队隔离带。不时开来一辆出租车，有孕妇在家人陪同下神色匆匆下车赶到登记处，手里还拿着医生推荐信。还有中介在旁边打电话：“陈小姐已经办好了，就等你过来啦！”

医务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内地孕妇必须先到产科医生处开具推荐信，然后才能在此获取筹号，办理赴港生产的合法证件。接着会有工作人员带领去缴纳4 万港元订金。这些手续必须由孕妇本人来办理，证件出来后会寄到申请者提供的地址。只有开具了分娩服务预约证明，内地孕妇赴港生子时才能入境。

南都记者留意到，在登记处后面的一排沙发上，内地孕妇取筹后便坐等工作人员带领她们缴纳订金。从下午2时至2时50分不到一个小时，南都记者观察到工作人员带领了3批内地孕妇去缴纳订金，至少有15名内地孕妇，大部分孕妇有家人或中介陪同。

目前，为了配合减缓公立医院压力，私家医院已经同意在短期内不再扩展其产科服务，私家医院联会会长刘国霖表示，很同情公立产科医生的压力，会尽力协助公立医院。但这一“短期”有多短？谁也不知道。在部分私家医院仍有空余产科床位的情况下，私家医院恐怕不愿放弃赴港生仔这宗大生意。

在交谈中，梁德杨向南都记者倾诉了他对私家医院的期望：“私家医院可以通过其他的专科、服务赚钱，而不必执着于产科方面。从长远考虑，私家医院不能过多地依赖产科来赚钱。”

对内地孕妇“爱恨交加”

同样，公立医务人员对内地孕妇的心态也同样纠结和复杂。内地孕妇为香港公立医院带来了不少收入，创造了不少就业机会，这是个事实；但过多内地孕妇拥入香港，也为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人手不足、工时过长、压力过大，梁德杨承认，尽管整体上产科医务人员对内地孕妇不持排斥态度，但有个别产科医务人员还是有不少怨言。

更何况从长远来说，如果内地孕妇保持这种“攻港”势头，只会为将来埋下更多隐忧：“将来香港的医疗机构、教育能承受得了这么多新增的香港人吗？医院床位够不够？学校学位够不够？”他透露，几乎所有的公立产科医务人员都加入了签名要求港府限制内地孕妇赴港生子的行列。

如此说来，对于内地孕妇实行分娩名额限制是迟早的事，问题是如何限制，限制多久。梁德杨认为，港府在2012年将会继续维持对内地孕妇的“限制令”。对于医管局目前无能力分辨港人的内地妻子，只能“一刀切”限制，梁德杨也表示无奈：孕妇和港人是否配偶关系确实难定，毕竟，要造假一张结婚证并非难事。

“我觉得，在优先照顾本地孕妇的前提下，对港人的内地妻子这个群体多加照顾，这是合情的。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才能做到在法律上的‘合理’呢？如何在能力范围内进行政策支持？”梁德杨表示，他和产科服务关注组会一直努力想办法顾及这个群体。

香港私家医院联会主席刘国霖不讳言，私家医院产科服务确实赚钱，产科收入的盈余还可用于支持发展外科、心脏科、癌症科及培训护士等。他称，如果没有产科收入补贴，病人在私院割盲肠的手术费将比现在价格贵上3倍。有些私家医院为内地孕妇办理证件，光押金便收取四五万港元。

“身份认同”的困惑

因为这些刚刚降临世界的特殊香港人，香港社会目前就已展开了激烈的争执，香港本地妈妈和医疗界纷纷批评，认为这些父母皆为内地人的香港宝宝，现在抢夺了本地宝宝的医疗资源，未来更可能抢夺本地人的房屋、福利、就业机会。

这将是一个长远的问题，可能给社会带来持续的压力有朝一日这些宝宝返回香港时，这些来自历史和现实的压力，即会扑面而来，将来这些打上特别“标签”的宝宝将如何融入香港社会，如何辨识自己的身份，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深圳社会问题研究专家张和平分析，长期发展下去，不利于手持港人身份证的内地家庭小孩的心理发展，而且这样的趋势将直接改变20年后香港社会的人口结构。

如果这批小孩不能长居香港，他们将形成身份困惑。比如相对于内地同学来说，他们心理有优越感，而一旦面对他们不熟悉的香港社会，内心会产生落差，不利于孩子健康心理的建立。这个群体将被标签化，来自社会和舆论的压力会指向这批孩子，他们或许会受到本地文化的歧视。

20年之后，这批孩子可能赴港工作，香港人口结构也会发生改变。或许有人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地子女拿到香港身份证，频繁的交流将会促进两地文化的交融、经济的发展。但张和平认为，国际经济一体化是个大趋势，文化交流

正在 密切进行着，但是否需要用这类宝宝的方式来促进，还是个问题，如今更应该评估负面影响的发生。